眠春

想写什么写什么

【莫毛】如是我闻(短篇完结)

小区门口突然来了一个摆摊的,桌上铺着花里胡哨的桌布,贴了两个字,算命。

 

保安赶过他,用的理由是你太显眼,于是过了两天桌子撤了,布也收了,算命两字却还在,被那人贴在手心里,摊开给过路人看。在现代社会能信算命的大多是老一辈,年轻人对此都嗤之以鼻,可唯独这次连爱迷信的老人都信不过他。

 

终归是一句太年轻,就像看病喜欢找资历老的医生一样,觉得稳妥。算命也是如此,没有阅历,没有岁数,坐下来就无法让人信服。

 

可那个年轻人还是日复一日的在小区门口坐着,保安来赶人时就攥紧拳头,说自己在乘凉,人一走再把手心摊开招揽生意,久了保安拿他没辙,住户也拿他没辙,所以渐渐学会去接纳这个人的存在,偶尔一两天没见着他还反倒替人家操个心。

 

有人闲着无事去找年轻人算过命,十来块钱,也不贵,用在满足好奇心上绰绰有余。

 

“然后呢?”

 

“全是屁话。”

 

既猜不出年龄,蒙不出家里几口人,还扯了一大堆神神叨叨的台词,譬如印堂发黑,天煞孤星,说得人不乐意听了,差点掀摊子走人。

 

那之后自然没人再搭理他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门口,下雨了就撑把伞,太阳大了就买瓶冰水,日晒雨淋风雨无阻,做着常人眼里亏本的生意,也不知在执着什么。

 

直到放暑假那天,小区热闹非凡,出门接孩子的,买菜的,旅游的,络绎不绝。趁着这个大好时机,年轻人搬来了冷落许久的桌子,铺上了干净的桌布,收拾得有模有样,保安见了又跑去招呼他,得了一句,我等的人来了。

 

保安想了想,觉得还挺有道理,毕竟今天放暑假。

 

那天,年轻人等了很久,一直坐在木凳上一动不动,既没吃饭也没喝水,戴着墨镜,看不出眼里是什么情绪,只是大概能猜到他一直在等的人会从哪个方向走过来。到门卫室换岗时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小区的角落,好奇的人假借遛狗的名义公然在门口兜了好几圈,就像是好戏上演前的前奏,漫长沉闷却又将期待值顺利调动到顶点。

 

终于,在狗被遛得趴在地上不肯动,门卫室换了夜班岗,放暑假的学生都被接回家时年轻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正对的方向有一个拖着行李箱的男人正朝他们走来,黑色短发,面容俊朗,神情漠然,一看就是一个绝对不会算命的人,看热闹的住户开始替年轻人捏了一把汗。

 

男人路过年轻人摊位前时果真被一把拽住了衣角,回过头时正对上将墨镜摘下的年轻人,笑眯眯的对他说,“算命吗?”

 

“不算。”

 

“免费的。”

 

“没兴趣。”

 

“就耽误一分钟。”

 

男人挑了挑眉,“内急。”

 

年轻人的手松了松,眼看就快败下阵来,操着中南海的心的住户们围了上来,“他算命很准的,祖上八辈,前世今生,旦夕祸福说得头头是道,你就算一次吧,反正也不要钱。”

 

“是啊是啊,前阵子他算出我今天六点会出门遛狗,你看,我现在不就在遛嘛,可准了。”

 

七嘴八舌劝了半天,一个比一个玄乎,也不知是真操了心还是在帮倒忙,说没说服对方是不知道,但男人脸色倒是变得更难看了。

 

“我说了,我内急。”男人一把挣开年轻人,大步流星往前走。

 

眼看就要没影了,平时话都很少说,更是没大嗓门吼过人的年轻人扯着嗓子就大喊道,“你叫莫雨!我说对了吧!!”

 

这一喊效果拔群,四下万籁俱静,操闲心的心想这人还真会算命,而被当众曝光姓名的男人却是五味杂陈,阴沉着脸从小区快步走出随后一把揪住年轻人衣领咄咄逼人的说,“你哪儿来的,还调查我?”

 

“我真的是算命的。”

“好,我现在就听听你能怎么瞎扯。”

年轻人即使被揪着衣领脸涨得通红也不见惧色,不慌不忙的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来朗声道,“你是我命里的情劫,我们八字合拍,有前世羁绊,能相见是命运安排,如果能共同度过…..”

 

纸条上的话还没念完男人抢过他手里的那张纸条撕了个粉碎,年轻人摸着脖颈喘着气,面上镇定依然,手却抖得不像话。

 

他这番话在所有人听来都像是胡说八道,管闲事的被眼前这一幕激出了尴尬恐惧症,该散的都散了,没散的除了当事人就只剩下被迫围观的值班保安。

 

碎纸屑在夜风吹拂下从地上卷起在半空转了两圈后被过路的保洁一扫帚轮进了垃圾桶里,年轻人的气势似乎也被这一扫帚给扫了个精光,低下头去轻声呢喃了一句,“是真的。”

可谁会信呢,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男人走了。

 

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甚至整整半个月谁都没再见到这个年轻人,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被撵走了,谁知道一个月后他又回来了,拖着一箱行李在中介找了一套房子,顺利搬进了小区,正巧在男人隔壁,阳台对阳台,抬头不想见低头也得见。

 

早上出门时,“早上好!”

 

晚上回家时,“晚安!”

 

晒衣服时,“好巧啊,你也晒衣服?”

 

扔垃圾时,“好巧啊,你也扔垃圾?”

 

男人总算不堪其扰,在连续两周的好巧啊攻势下败下阵来主动敲开了年轻人家门。

 

刚开门就被揪住了衣领往屋里推,男人的怒气显而易见,就差被一拳头招呼在他脸上,质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年轻人无辜的眨了眨眼,说道,“我想帮你。”

 

“不需要,你只要给我滚得远远地就好。”

 

“你有一个劫,如果不和我在一起的话……”

 

“闭嘴!”男人呵斥道,“不管是什么劫,我也不需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年轻人的语气变得急促,反拽住男人的衣服说,“你会死的!怎么就不相信我呢,骗你我有什么好处吗?我都说了是免费,不要钱,只想救你不行吗?”

 

“我死了也和你没关系。”

 

男人甩开了他,离开时只听见年轻人在身后反复的喊,“下周二不要出门,千万不要,你答应我我就离开!”

 

 

 

 

可男人自始至终都没将年轻人的话听进去,有人在周二那天看见了他们,一前一后,一个走得果决,一个追得吃力。

 

“我都叫你别出门了,你……!”

 

他气喘吁吁的跟在身后,追了男人整整一条街,男人甚至头也不回,似乎急着办事,压根不打算理会身后的人。

 

年轻人劝不住,只得在他背后重复的说,“我们前世有缘,前世你欠太多,这一世才有一场大劫,如果躲不过,你真的会没命的!”

 

男人没有停下,在走过一栋大楼拐角时忽的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脆响,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身后的年轻人一把推开,巨响混合着四溅的玻璃渣将男人紧绷的理智炸得一点不剩,他抬起颤抖的视线,年轻人早已倒在血泊中。

 

“你……”

 

年轻人气息微弱,还留有一丝气息,眼也不眨的看着他,“这….就是….劫啊……”

 

“你为什么不肯信我…..为什么…..莫雨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混入了晕开的鲜血中,刺目的划开了男人震颤的视线,“凭什么就我记得你啊…..忘了…..就好了….这样….我也能对你….对你说….我的生死….与你….与你无关……”

 

年轻人被赶来的急救车送进了医院,手术灯亮起时男人的手仍在颤抖,所有记忆纷至沓来在脑中轮番轰炸。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手术灯熄灭,直到年轻人被推进重症监护室,他隔着玻璃,远远的看着,尽管有些费力,他仍是看清了贴在床尾的名牌,上面写着那个人的名字,穆玄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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