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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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秀百合】朝琴暮楚

扬州正值雨季,细雨绵绵,连带着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一丝匆忙的神色,撑着伞,踩在石板路上,不会多看谁一眼。朝琴在扬州已待了有半月有余,孤身来此是为了寻一人,但未曾料到这一找却花了这么长时间。

 

她自幼在七秀坊长大,从未离开过秀坊半步,若非到了约定之日也不会这样匆忙的跑出来,就凭着多年前的一封信,连是否能找到那人都心里没底。这一待不知需多久,身上盘缠也撑不了多久,好在朝琴习得一手刺绣手艺,便在扬州城中找了份差事做,没事绣一些小玩意买给店家,一来二去算是在扬州暂住了下来。

 

遇见暮楚是在湖边的凉亭中,朝琴刚卖完这几日绣好的手绢,路过湖边时见有一处凉亭便进去坐了会儿。说是坐其实就是歇息一下,连着赶了两三日的活,难免觉得疲累,天微微凉,生了一丝困意,这才半途停下。

 

朝琴在凉亭中睡着了,醒来时亭中多了一人,那便是她。不同于朝琴的秀气拘谨,她的坐姿与风貌格外豪放,大大咧咧的靠着亭柱,双腿悬在亭外,不时用脚尖拨弄清澈的水面,似乎是在逗水下的鱼儿,脸上挂着笑意,如沐春风。

 

见朝琴醒来,她放下了含在嘴里的酒壶,说道,“你可算醒了,我在这儿守了你大半天。”

 

朝琴听得迷糊,下意识道谢,“多谢......”

 

不想那人却笑了,指着她身旁的一小袋包袱说,“你一个姑娘家,孤零零在这亭中睡觉,也不怕谁把你包袱顺走吗?”

 

朝琴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更不好意思了,面上一热,将包袱抱在了怀里。这是她卖掉刺绣品后得来的钱,还真是太大意了,若非眼前这人守在一旁怕早被有心之人偷走。

 

“你等了多久?”

 

“约莫三个时辰。”

 

“没想到我睡了这么久,本想靠着睡会儿就够了。”朝琴揉了揉眼,又起身朝她郑重的道了声谢,“谢谢你。”

 

她似是对朝琴客气的态度有些不适应,连忙摆了摆手,“这些礼数就免了,举手之劳罢了,况且是我自己要帮你的。”

 

“不如我请你吃一顿饭怎样。”

那人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好。”

 

两人在谈笑间约好了见面的时间,临走时朝琴才想起还未请问那人的名字,急急忙忙的拉住对方,“我叫朝琴,你呢?。”

 

“暮楚。”

 

这便是她与暮楚相识的过程,后来一想如果那日暮楚路过时没有停下,她们是否就一直天涯陌路,此生不识。

 

第二日,朝琴起了个早,天边的夜色犹未退去,街边却响起了菜贩吆喝的声音,她估摸不准暮楚喜好的口味,心想着同是女子大约都不太吃得便买了几样素菜与一只鸡。等朝琴忙了好一阵子将菜一一端上桌时暮楚才姗姗来迟,闻到饭香不禁笑道,“让你久等了。”

 

朝琴站在门边,腰间围着一块破布遮挡脏物,见暮楚迎着烈日走来,侧了侧身,“屋里简陋,你别嫌弃就好。”

 

“和你比起来我就是地为床天为被了,何来简陋之说。”

 

朝琴笑了笑,同她一块儿坐下,两人各自拿起碗筷,瓷碗中盛好了白米饭,还冒着热气,但暮楚的兴致似乎并不在这米饭上,擦了擦手,直奔大盘子里的整鸡而去,动作干净利落的扯下两条鸡腿,又取下挂在腰间的酒壶,就这样边吃边喝起来。

 

朝琴从未见过这般不拘小节的吃法,端着碗看得入了神。

 

暮楚抬了抬眼,递了只鸡腿到她碗里,“尝尝,烤得刚刚好,皮都是酥脆的。”

 

知道暮楚这是在夸奖自己,微微一笑,“你喜欢吃就好,这只鸡你吃吧,本就是为了答谢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

 

看着暮楚低头摆弄起盘中的烤鸡时认真的模样不禁令朝琴有些忍俊不禁,这是她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女子,全然不把姿态与礼数放在眼里,飒爽英姿,顺世而活,无端的让人羡慕起那份洒脱。

 

后来暮楚就成了造访她家中的常客,不过也不是只顾着吃,与之交换的是她得帮朝琴找一个人。

 

“他是我幼时结识的玩伴,与我订了娃娃亲,娘亲将我送去七秀坊后也一直书信往来,可三年前他给我寄了最后一封信后就再没了音讯,他在那封信里提到了扬州,出师后我才来了这儿,可这么久了却也找不到他,不知你可否替我打听一下。”

“好啊。”暮楚一口便应下。

 

朝琴便怀着一丝期待开始耐心等候,日复一日,也不知离那日的口头拜托过了多久,朝琴一度以为这一次怕也是石沉大海,不曾想到暮楚却带回了消息。

 

 

“怎样,找到他了吗?”她焦急的问道。

 

暮楚倒是不慌不忙,只是沉默的喝着酒壶里的酒,熏得唇齿间全是酒香,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朝琴,“你找他做什么。”

 

朝琴一呆,竟不知暮楚这时候问这句话是什么用意,踌躇了半晌才回道,“我担心他。”

 

“不必担心,也无需担心。”

她被暮楚欲言又止的态度搅得心乱如麻,脑子里冒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猜测,但唯独不曾想过暮楚的言下之意,攥紧了衣袖,求她,“暮楚,你告诉我吧,不论是怎样我都能接受。”

 

暮楚罕见的皱起了眉头,薄唇微抿,拔高了声怒说,“你担心那种人作甚?还独自一人在扬州等这么久,值得吗?你心里惦记着他,可他却牵着妻儿在街头逍遥快活!”

 

“他在哪儿......”

 

“朝琴。”

 

“他在哪儿?!”

 

她厉声问道,纤手拍打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手心被震得生疼,却不及心中的遗憾深刻。暮楚一言不发,只是任她发脾气,酒壶里的酒已经被她喝光了,摇了摇,苦笑道,“走吧,陪我去打壶酒。”

 

她牵着她一路来到扬州街头,酒肆早已关门,朝琴这才明白暮楚的用意。

 

“暮楚,我......”

 

她没等朝琴说完这句话,从身后将她往前一推,指着不远处的一簇人影说道,“在那儿,你要找的人。”

 

她愣住了,迈开步子往那簇模糊的人影走去,直到能完全看清楚,的确和暮楚说的一样,他早已是三人成行。有温婉可人的妻子,也有了娇小可爱的女儿,伴在身边,只叫人看了便觉得这一家人定是和睦恩爱的。

 

在心里闷了许久的话与那些没寄出的信在一刻突然像是被一把大火给烧光殆尽,朝琴竟然舍不得再往前一步,他看起来这般开心,又何必去打扰,既是三年前就与她断了往来,便是与她道了别。

 

可一想到自己担着心一路来到扬州却等到这样的结局,心里的酸楚便越散越大,站在街边,眼底的泪珠摇摇欲坠。她想逃,却没有力气再转身离开。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人暗暗叹了口气,向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片刻后她突然眼前一黑,视线被莫名挡住,鼻尖嗅到一丝香气,止住了快要落下的眼泪。

 

暮楚单手环着她的腰,晃了晃挡在她眼前的东西,“吃吗,糖葫芦,很甜。”

 

她想推开挡在眼前的糖葫芦,却没得逞,“暮楚?”

 

“既然看了会伤心就别再去看。”

 

“我不伤心。”

 

暮楚知道她这是嘴硬逞能,没拆穿她,只是笑了笑,“伤不伤心都得把这串糖葫芦吃了。”

 

暮楚终于放下了挡在朝琴眼前的糖葫芦,她看了看,那三人早已不见。心中的石头仿佛突然落了地,松了口气,却觉得胸口在颤抖。

 

 “暮楚,我真的不伤心。我只是担心他,我以为他遇到什么不测了才与我断了往来,现在得知他过得很好就放心了,既是如此从此成陌路人便是。”

 

暮楚只是点了点头,凤眸间溢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暖意,牵起她的手捏了捏,“你看,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牵你的手。”

 

说着又将她抱住,“也能这样坦荡荡的抱着你。”

 

朝琴的心突然被撩拨了起来,漂浮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她望着眼前慢慢放大的脸,感受着暮楚细长的呼吸,无端的乱了阵脚,在暮楚快要吻上来时猛地将手里的糖葫芦挡在了二人之间。

 

没想到暮楚只是眉眼含笑的看了看她,张嘴叼走了最上面的一颗糖葫芦。

 

“怎样,还想走吗。”

 

朝琴疑惑的问道,“走?”

 

暮楚垂下眼帘,皱起眉头,“既然已经找到他了,你不就得回七秀坊了吗,我怕你走。”

 

见朝琴不吭声,暮楚笨拙的扯了扯垂在后背的马尾,突兀的苦笑了一声,“你啊,我这是让你留下。”

“可以留下吗?”

 

朝琴不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些什么,她只记得最后自己答应了留下来,暮楚高兴得在大街上抱着她转圈,她在那一刻溺在了暮楚银铃般的笑声与嘴里酸甜的糖葫芦中。

 

没有或许,也没有如果,不会是天涯陌路,也不是此生不识,而是彼此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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